旅游旺季，甘肃敦煌鸣沙山月牙泉景区游客络绎不绝。在挤满游客的景区内，身着西域特色服饰的女孩们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她们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游客，除了观光游览，她们在这里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画上精致的妆容，穿上具有当地特色的公主服饰，在景区里拍上一组美美的“敦煌公主”照。

离开敦煌去到东北小城延吉的民俗园或是西双版纳的星光夜市，还会见到“朝鲜公主”“哈尼公主”。这些“公主们”虽然身份不同，但因在景点租赁相似的服装，画着相似的妆容，做着相似的发型，摆着相似的动作并进而拍出高度相似的照片，就像标准商品一样源源不断出产，也被一些网友调侃为“流水线公主”。

在互联网上，有人嘲笑“流水线公主”忍着风吹日晒、写真店踩雷等风险去追求高度同质化的照片，追随网红潮流人云亦云。也有人觉得，“流水线公主”在别人眼中可能是千篇一律的造型风格，对于拍照的人来说，却是她们人生中一份独特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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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公主”挤满鸣沙山

7月底，肖雪在小红书上刷到网友吐槽旅游旺季甘肃敦煌鸣沙山的人流如蚂蚁大军，停车要排队，买票要排队，做什么都要排很长时间，游玩体验很糟糕。这让肖雪有点打“退堂鼓”，但看到“敦煌公主”的一系列美照，人流大军并没能阻挡肖雪的决心。做完旅游攻略后，肖雪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敦煌。

8月初，早上六点肖雪就从临时居住的酒店赶到了景区附近的写真店，七点半做完飞天公主的妆发便和摄影师急匆匆地前往景区拍摄。尽管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来到拍摄地点后，肖雪还是被吓到了。“鸣沙山上挤满了‘敦煌公主’，全都是赶来拍照的，周围和我一样拿着琵琶的就有七八个。”不仅如此，“这个一日‘敦煌公主’一点也不好当，温度升上来以后沙子烫脚，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风大吹得满嘴沙。”

和肖雪一样震惊的还有刘雯，她是临时找的店铺，因为暑期游客太多，刘雯和朋友小娜问了几家写真店才找到当天还有空余位置的店。“我们两个原以为到景区里爬上沙丘就能开拍了，可爬上去一点都不简单。景区虽然提供了方便游客爬沙丘的梯子，但人太多了，连爬沙丘的梯子都要排队，密密麻麻全是人。”摄影师也因为后面还有其他顾客要拍，压缩了刘雯的拍摄时间，收到的精修照片也不是特别满意，“我和朋友找店家理论也没理论出啥，懒得吵了，自己又修了修。”刘雯说。

除了赶往敦煌做一回“敦煌公主”，在延吉的民俗园或是西双版纳的星光夜市一样可以看到“公主”的身影。这些“公主们”虽然身份不同，但因在像标准商品一样源源不断出产，也被一些网友调侃为“流水线公主”。

尽管有人不解，但就像“竹筒奶茶”和“我在XX很想你”的广告牌一样，越来越多的游客把拍摄这种风格的照片当成旅行必做的项目之一，“流水线公主”之风吹遍全国各大景区。

“流水线公主”带来的生意经

“流水线公主”也带动了相关产业的发展。在敦煌，暑期旅游旺季景区周围各大写真店均爆满，一些写真店甚至要提前一个星期才能预约到。新黄河记者随机询问了鸣沙山月牙泉景区附近几家写真店的价格情况，发现单人写真套餐的价格主要集中在599-1299元/套，包含妆造和拍摄，一些额外的费用收取各家情况各有不同。

7月6日，鸣沙山月牙泉景区曾发布喜报称，截至2023年7月6日，鸣沙山月牙泉景区接待游客数量突破100万，同比2019年提前18天。如果其中有四分之一的游客会选择约拍服务，按500元一套写真的价位计算，敦煌的约拍产业规模也已经超过1亿元人民币。

此外，据每日人物报道，仅在延吉一地，短短几个月内，写真店就从20家扩张到了100多家，一些写真店开起了1000平方米的超大型店面，还有些搞起了全国连锁，在敦煌、延吉、喀什、洛阳等有“流水线公主”的景区都设立了分店。

在小红书、抖音等平台搜索后发现，部分写真店还会以店名或者以妆造师、摄影师个人为IP，发布优质的图片或是视频作品，以吸引游客。“一个在版纳的化妆师兔子”是西扶海棠写真馆的签约化妆师，在小红书上拥有28.7万粉丝，抖音上有240多万的粉丝，其视频是以拍摄化妆前后对比反差效果为主。仅今年8月上旬，其在抖音的直播就已超过五十场，场均观看人次破万，直播间以及视频评论区还有不少网友询问价格、预约档期。

但流量来临之时，也是压力来临时，商家的服务质量往往决定其在网络上的口碑以及后续经营。仅在小红书一个平台，就已有不少顾客发布踩雷帖，大部分都是抱怨商家赶工，从妆造到拍摄时间压缩得很紧凑，而精修照片要么赶工修图粗糙，要么半个月都收不到精修图。

在敦煌的摄影师刘真就对新黄河记者表示，这两个月，鸣沙山上确实都是来拍照的游客，“敦煌公主们”数量上来了，拍摄体验也难免有所降级，甚至有一些摄影师直接压缩拍摄时间，赶下一个场。

“流水线公主”该被嘲笑吗？

肖雪收到敦煌写真店发来的精修照片后，第一时间配上精美的文案发了朋友圈。“敦煌公主”写真是肖雪为数不多的朋友圈里被点赞最多的一条，她上一条这么受欢迎的朋友圈还是大学毕业那年穿学士服的毕业照，这让她十分开心。刘雯和朋友拿到照片后，又按照自己的审美仔细修了修，“发出去的瞬间，觉得人挤人、日晒这些辛苦都值得了。”

“流水线公主”在受到像肖雪、刘雯这些年轻人追捧的同时，在互联网上也有人嘲笑“流水线公主”忍着风吹日晒、写真店踩雷等风险只为了去追求高度同质化的照片，追随网红潮流人云亦云。

辽宁大学文学院艺术设计学专业讲师傅相霖在接受新黄河记者采访时表示，“从审美判断的角度来看，‘流水线公主’这一现象，很多人跟风模仿恰恰表明它是符合当下年轻人审美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种美是一种共美，这种行为本身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有些人会觉得‘流水线公主’不太恰当地使用了‘流水线’这一带有贬义的用词。”

“换一个角度来思考，从个体的审美体验和审美经验来看，这些所谓的‘流水线公主在别人眼中可能是千篇一律的造型风格，但对于拍照的人来说却是她们人生中一份独特的体验。‘流水线’的本质是标准化、高效化，也正是因为流程的标准化、高效化，给游客带来了清晰、直接、省时的体验，在不妨碍他人的情况下，体验一把‘流水线公主’有何不可？”傅相霖说。

中山大学旅游学院教授张朝枝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曾表示，“一方面，人们旅游追求氛围感，而拍照是游客创造氛围中美好记忆的一种本能方式。通过着装来更好地融入这种氛围，使自己的记忆更美好，这种需求本身应该尊重，旅游目的地应该为满足游客的这种需求提供更贴心的服务和更高质量的产品。”

另一方面来说，“对很多大众游客而言，旅游本身就是某种形式的社会资本，而打卡拍照是在社交媒体上炫耀自己社会资本的最基本方式之一。游客需要一些‘精修’的、充满氛围感的照片（明星般的照片）来与朋友分享，这也是提高旅游幸福感的重要途径之一，这种需求我们也需要充分尊重。”张朝枝说。

记者：谭登方 校对：冬平 编辑：杜亚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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